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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雅可夫斯基(右)和布里克(左)共享利利娅的爱
 
 
苏联诗人马雅可夫斯基,在中国家喻户晓。他的诗集中译本,从五十年代至今常销不衰。译者前仆后继,新译源源不断。中国五十年代的诗人将马雅可夫斯基奉为写作楷模,他的阶梯式的诗行,出现在贺敬之和其他诗人的作品中。那时,模仿苏联是时尚,更何况斯大林赞誉说,马雅可夫斯基永远是苏联最优秀的、最有才华的诗人。马雅可夫斯基确实多才多艺,他除了是诗人之外,还是剧作家、电影编剧、导演和演员和画家,还曾做过杂志左翼阵线的编辑。
 
马雅可夫斯基只活了三十六岁。在他短暂的一生里,最引人注目的,除了他光彩照人的才华和作品,就是他灵魂之泉——爱情,这也是他伟大作品的灵感所在。马雅可夫斯基经历过数次爱情,但惟有他与利利娅的情感纠葛最为曲折和复杂,苏俄史学家将其定位于一场“轰轰烈烈的大爱”。
 
利利娅1891年出身于莫斯科,原名卡甘,嫁给布里克后,妻从夫姓,改称“布里克”。马雅可夫斯基在一首献给她的情诗里,管她叫“小丽丽”。
 
利利娅家境殷实,父亲是律师,主攻莫斯科犹太人权益保护。母亲是拉脱维亚人,曾在莫斯科音乐学院学习,是一位优秀的钢琴师。她还填词谱曲,从事音乐创作。利利娅从小跟着法国家庭教师长大,后来在私立中学上学,1909年考入高等女子学校数学系。但利利娅觉得数学索然无味,便转到建筑学院的绘画和雕塑系上课,1911年,她还曾到德国慕尼黑学过建筑。1915年,利利娅又迷上了芭蕾舞,开始拜师学艺......
 
说起利利娅的相貌,她的芭蕾舞老师多林斯卡娅赞不绝口,说她一头棕红色的头发在脑后束成一条发辫,双眼如碧潭秋水,嘴唇也线条分明,她总爱涂艳丽的唇膏,显得性感异常。她笑的时候,露出一口整齐的牙齿。但是史学家和传记作家的说法则大相径庭,他们觉得利利娅长得不成比例,头大身子小,脸庞下半部分过宽,离传统审美标准相去甚远。如果再加上驼背和神经质的抽搐,她根本就不能算美女。
 
利利娅22岁上嫁给了一个叫布里克的男人,苏俄作家和文艺批评家。他是苏俄作家和文艺批评家。他曾马雅可夫斯基等人一同担任《公社艺术报》(编委,并自费为马雅可夫斯基出版过长诗《穿裤子的云》等诗作。他还曾与马雅可夫斯基共同创作了话剧剧本《广播-十月》,他们还曾联合起草了一系列文学宣言。
 
言归正传。利利娅和布里克是少年时代的朋友。他们相识那年,利利娅还是个十三岁的黄毛丫头,布里克十七岁,是个犹太富商人的公子,他家在彼得格勒有套大宅子。布里克后毕业于莫斯科大学法律系,先在父亲的公司上班,后来供职于苏维埃国家安全部门“契卡”的法律部门。
 
1912年(另说1913年)布里克娶利利娅为妻。其实,布里克的父母反对这门婚事,他们不喜欢利利娅,因为利利娅早年和一位男友幽会怀了孕,她父母觉得丢人,就把她送到偏远的乡下避风,还给她堕胎,此后利利娅就彻底失去了生育能力。但是布里克坚持娶莉莉娅,父母无奈,只得同意。
 
1914年夏天,布里克和利利娅就搬到彼得格勒的大宅子里去了。布里克喜爱交朋友,就在家开办了一个文化沙龙,来的都是未来派诗人、作家、语言学家、舞蹈家和商人,其中就是有马雅可夫斯基。布里克就是在家庭沙龙上,决定资助马雅可夫斯基出版《穿裤子的云》,此前,俄国没有任何一位出版商对这部长诗感兴趣。既然马雅可夫斯基成了布里克沙龙的座上宾,自然也就结识了沙龙的女主人利利娅。
 
根据文艺学家什克洛夫斯基回忆,他们见面的时间大约为1915年7月。布里克和利利娅极为看好马雅可夫斯基,认为他是苏俄未来最好的诗人。实际上,马雅可夫斯基与利利娅的小妹妹埃尔扎相识在前,他还追求过埃尔扎,也是埃尔扎将马耶可夫斯基带到文化沙龙上来的。就在那个夜晚,马雅可夫斯基第一次当众朗诵了他的《穿裤子的云》,博得布里克和利利娅真诚的喝彩与鼓掌。就在那个夜晚,马雅可夫斯基义无反顾地爱上了利利娅。马雅可夫斯基在后来所著长诗《长笛-脊柱》的首页写道:“致你,利利娅。”这首长诗,最终也是由布里克资助出版。
 
此后,马雅可夫斯基干脆就在布里克家不远处,租了一幢房子住下来。他还将他的作家朋友阿谢耶夫、帕斯捷尔纳克和赫列勃尼科夫等当时崭露头角的诗人都介绍给了布里克和利利娅。他们在布里克家经常聊到很晚,甚至废寝忘食。布里克在“契卡”上班的那段日子里,马雅可夫斯基也会在他家与利利娅畅谈,利利娅也总是亲切地劝马雅可夫斯基说:“你别走,布里克就快下班了,我们一起吃晚饭!”马雅可夫斯基在心里已将布里克和利利娅当作了亲人。苏俄户籍法规定,外来人口必须在短时间内在亲朋好友家或酒店落户登记,否则不能久留。档案记载,马雅可夫斯基的落户登记就在布里克家,可见他们关系之好。
 
1918年5-6月,马雅可夫斯基和利利娅合拍了一部电影——默片《被电影所困》。该片剧本由马雅可夫斯基执笔,并出演男主角——画家,利利娅饰演一位芭蕾舞演员。这部电影大大拉近了两人的关系,就在拍摄期间,马雅可夫斯基将一枚刻有利利娅名字缩写的戒指赠与她,这个缩写在俄语里的还有另一个意思,就是“我爱你”。戒指的内圈上,还镌刻着马雅可夫斯基的名字。1919年,布里克和利利娅迁居莫斯科,马雅可夫斯基竟也随之而去。
 
话说,马雅可夫斯基随着布里克和利利娅移居莫斯科之后,他与利利娅的情事立即传遍了文化圈,大家都很关心马雅可夫斯基本人怎么看这件事。有一次,一位文化部的官员遇见马雅可夫斯基,竟直截了当地问,他与利利娅之事可否属实。马雅可夫斯基一脸真诚地回答说:“请你记住,利利娅是我妻子!”
 
但是,利利娅却并不急于给他们的关系下定义,她直到她与马雅可夫斯基热恋三年后,才非常肯定地对丈夫布里克说:“我和他彼此相爱。”之后,她又写信告诉马雅可夫斯基,他们俩相爱绝不会毁灭三人之间的友情。她还信誓旦旦地对马雅可夫斯基说:“我和我丈夫之间再也不会有性爱,让那些三角情爱的流言蜚语不攻自破吧!我对丈夫的爱已经超越了兄长之爱和母子之爱,这种爱,任何一首诗,任何一部文学作品都不曾描述过。”这段表白,不禁使人想到利利娅的另一段表白。莫斯科老诗人沃兹涅先斯基说,他曾关注过利利娅有关婚姻的说法,她在一次诗人聚会上说,她和布里克早晚都会各自家外有家,但却不会毁掉现有的家。那时她刚与马雅可夫斯基相恋,有一天,马雅可夫斯基前来做客,她正和丈夫在房中做爱。马雅可夫斯基被扔在厨房里,他冲过去敲他们的房门,布里克夫妇正云缠雾绕,一任伟大诗人在门外妒火中烧,泪流满面......
 
在后来的日子里,利利娅在生活上没有做出明显的改变,她在马雅可夫斯基和丈夫布里克之间保持着“优美的等距离”——她既与马雅可夫斯基手牵手去列宁格勒旅行,又和丈夫肩并肩周游世界。不过,好景不长,马雅可夫斯基就感觉得利利娅的情感在消退,在1924年7月,马雅可夫斯基甚至写诗说,“我现在已从爱情里解放出来......
 
不久,利利娅主动向远在巴黎的马雅可夫斯基写信承认,她对他没兴趣了,因为她爱上了苏联党务和国务活动家,国家银行行长克拉斯诺晓科夫,做了他的情妇。
 
1930年2月18日,利利娅最后一次见马雅可夫斯基,她与他简单交谈了几句便匆匆告别,因为她那天要和丈夫布里克一同前往伦敦和柏林,考察“欧洲文化瑰宝”。4月15日,他们在柏林收到苏联内务部高官阿格兰诺夫发来的电报:“今晨,马雅可夫斯基自杀身亡。”就在他死的那天早晨,利利娅刚刚给他发出了一张明信片......
 
大多数研究专家都认为,马雅可夫斯基之死,与他后来所爱的戏剧和电影演员波隆斯卡娅有关,但却鲜有人知,马雅可夫斯基在死前一天,及4月14日,还写了一封绝命书给苏维埃政府。他写道:“政府同志,我的家里有利利娅、妈妈、姐妹还有波隆斯卡娅。如梦给他们提供基本,不胜感激。”利利娅回到莫斯科,读后崩溃,她立即致电波隆斯卡娅,警告她不要参加马雅可夫斯基的葬礼,因为“她的出现,会玷污与马雅可夫斯基最后的告别”。
 
多年之后,利利娅写道:“假如我那时人在莫斯科,马雅可夫斯基的死期,或许另有安排。”当然,人生从来就没有假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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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越

孙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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