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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卓娅,曾是中国家喻户晓的苏联卫国战争女英雄。1952年至今,我国翻译和出版的卓娅传记小说《卓娅和舒拉的故事》,多达14个版本。小说的作者,就是卓娅的母亲科斯莫杰米扬斯卡娅(1900-1978)。小说在中国出版之后,卓娅妈妈曾与于1953年前来中国演讲,亲历者说,场场爆满,煞是轰动。

  卓娅生前是苏军西部方面军所属游击队,破袭侦察小组成员,1941年11月29日,她在莫斯科郊外彼得里谢沃村执行破袭任务时,被德军俘获,处以绞刑。1942年2月16日,苏联最高苏维埃追认为她为苏联英雄。卓娅是苏联卫国战争中,第一位被授予“苏联英雄”称号的女兵。

  卓娅死后,苏俄领袖斯大林将她树为全国楷模,苏共的宣传机器开足马力,在苏联大搞“形象工程”,苏联很多城市都修建了卓娅塑像,不少厂矿、企业、学校、少先队组织和集体农庄都用卓娅的名字来命名,还拍摄了歌颂卓娅的电影《丹娘》,一时间,诗人献诗,画家献画,作家写小说,苏联文艺界颂扬卓娅盛况空前,也极大地感染了中国,《卓娅和舒拉的故事》至今在我国都被奉为苏联文学经典。

  然而光环背后的少女卓娅,生前命运多舛,死后争议不断,她虽已就义半个多世纪,而人间的是是非非仍旧伴随着她。直到她所为之奉献出生命的苏联帝国崩溃之后,有关卓娅的档案解密,她那鲜为人知的面孔才逐渐真实起来,这时,我们才能完全读懂,她生命的最后几年所发生的故事。

  出身问题与精神分裂

  卓娅1923年9月8日出生于俄国坦波夫州,一个名叫奥西诺-卡伊的小村庄,祖父是该村东正教教堂的神职人员。当时,布尔什维克政权根据列宁的指示,发动了砸烂教会的运动。1918年8月27日,圣母节前夜,国家安全机构契卡人员,进村逮捕了卓娅的祖父,他们把老神父身上绑了石头,沉入村后的水塘淹死了,直到1919春天,村民才发现他的尸体并将其安葬。(见《上帝的世界》杂志,2001年第1期,《1872-1918:科斯莫杰米扬斯基:乡村神父的十字架之路》一文,作者,库琴科娃)。

  卓娅的父亲,小科斯莫杰米扬斯基,曾就读于东正教学校,本想子承父业,但俄国发生十月政变,他无法完成学业,神父难当,便娶了乡村女教师丘丽科娃亚为妻(即卓娅的妈妈),过日子去了。1923年卓娅降生,1929年,卓娅全家流放西伯利亚(莫斯科卓娅纪念馆档案记录),原因是,她父亲是反革命后代和敌对分子,而且散布过反对苏联农业集体化的言论。而不是卓娅妈妈五十年代所说的,带卓娅去西伯利亚见识世界,或者是为了逃避诬陷,自愿移居西伯利亚。1933年,卓娅父亲肠道手术后病情恶化,不久病死在西伯利亚伊尔库茨克乡下,卓娅和弟弟舒拉便与妈妈相依为命,辗转前往莫斯科讨生活。

  卓娅就读于莫斯科十月区第201中学,1938年,她加入共青团。据莫斯科卓娅纪念馆档案资料披露,她语文和历史课成绩优秀,曾想毕业后报考大学文学系。卓娅妈妈说,卓娅读过很多文学经典,如托尔斯泰、高尔基、塞万提斯、歌德和莎士比亚等,在班上有“读书女孩”的美称(《莫斯科前线》573-574页,及俄罗斯国家社会政治历史档案馆所保留的,卓娅所读过的带有亲笔批注的图书,苏联列宁共青团中央档案馆收藏品,第649件)。

  卓娅由于文科学习成绩突出,入团当年即当选为班团小组长,显得春风得意。她的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可好景不长,1939年,她就被撤职了,原因是,卓娅的同学关系不好,她当了团小组长之后,态度傲慢,对同学颐使气指;另外,出身问题仍在影响卓娅,尽管她已经与有问题的家人“划清了界限”。卓娅想尽量弥补,拼命地讨好团组织负责人,积极参加团的活动,并且充当校方监视班级里出身不好同学的眼线,还做了揭发和告密的事情。尽管如此,卓娅也没有官复原职,她终于病倒了,医院的诊断是:精神症。

  卓娅母亲1942年2月10日,曾对外公开承认,她女儿卓娅患有精神症。她说,卓娅自1939年开始患病,那时她正处于在升班阶段,从8年级升到9年级。她患病的诱因,主要与同班同学关系不融洽,她讨厌同学之间传她的闲话,她在班上变成了孤家寡人,她曾经对妈妈说,她是个孤独的人,没有真正的朋友。

  1991年,苏联哈萨克斯坦裔作家若夫吉斯在俄罗斯《论据与事实》周刊第38期上发表文章《确认规范的说法》一文中证实,卓娅上中学时,精神症已经严重到需住院治疗的地步。

  若夫吉斯调查显示,卓娅在莫斯科卡先科医院儿科部住院治疗精神症。苏联麦尔尼科夫儿童精神病科研教学中心,主任医生尤里耶夫和卡斯麦尔松都证明,在卫国战争爆发前的1939年,确实有一个名叫卓娅的16岁女孩,前来接受精神症检查。医生们当时怀疑卓娅患有精神分裂症。战后,苏联内务部秘密警察奉命前来中心没收了卓娅的病历。

  苏联作家阿拉普金娜,于2006年5月9日在《莫斯科共青团报》发表《卓娅的十字架之路》一文,质疑卓娅的精神症之说。卓娅所在的9903游击队幸存者,战后找遍莫斯科所有精神病院的档案,也没有发现卓娅的精神症治疗病例,以及给她做诊断的医生姓名。

  卓娅同班同学别洛贡,在回忆录中也谈到了卓娅的种种病态:“与同班同学的隔阂及团小组长的落选,严重伤害了卓娅的自尊心。她开始变得精神恍惚,孤僻和不爱与人交往。到了7年级,她在同学眼里变成了怪人。卓娅整天沉默不语,班上同学猜测纷纷,她的眼睛里充满了沉思的迷雾,间或也飘过绝望的云朵。时间一长,大家觉得卓娅更不可思议了。弟弟舒拉也知道卓娅有病,他曾告诉卓娅的同学,希望大家善待卓娅。那时,班上的同学都觉得愧疚,认为卓娅生病是他们造成的。”(见《莫斯科前线》第570页)

  1939年元旦,卓娅的同班同学送给她一张贺卡,上面的新年贺词现在读来依旧耐人寻味:“亲爱的卓娅,别对人那么苛刻。别把一切放在心上。你知道吗,人都是自私自利,阿谀奉承,不真诚和不可信赖的。所以,他们说的话你别在意。这就是我给你的新年贺词。”

  卓娅看到贺卡后,说了一句:“人要是都这样,那还活着干嘛?”(见斯莫杰米扬斯卡娅文集,第122页)不过,卓娅很快就发现,其实贺卡上写的句句都是实话。

  卓娅1941年3月4日出院,她的出院证明上写道:“根据健康状况,患者可复课。但应避免疲倦和负载过大。”(见《莫斯科前线》第642页)那时,距毕业考试不到3个月了,卓娅拼命补课,因为她不想留级,好在班上同学对她返校很欢迎。

  卓娅还花了很大气力补习功课,像发病之前一样,她考试取得了良好成绩。1941年6月14日年级主任给她的评语,至今还保留在俄罗斯国家社会政治历史档案馆,上面写道:“成绩中等,纪律良好。病前学习好。落课之后艰难地赶上了其他同学。需要个别对待。”

  火烧马厩还是摧毁民房

  1941年10月,卓娅所参加了游击队,部队番号是9903,游击队奉命深入敌后完成任务,其一是侦察,其二是破袭。本来,9903部队本应由经验丰富的专业军人组成,但1941年秋,德军进攻势头很强,直逼莫斯科城下,上级决定把专业军人留作第二梯队,而将毫无战斗经验的游击队员,先行派遣敌后,参加相对简单的军事行动,如埋雷、炸桥和烧毁房屋等。

  9903游击队的队员们,时刻准备为了实现理想而牺牲,所以,该部队被称作“青年敢死队”。部队首长做战前动员的时候,就曾明确地告诉他们,这支部队打仗的生还率,只有百分之一。9903游击队队长斯普罗吉斯战后接受采访的时候说,他当时就在莫斯科征兵,就是他将卓娅带进了9903。那时,卓娅因为身材单薄,年龄偏小,所以,征兵处一开始没有录取,但由于她一再坚持,最终还是被录取了(《再谈卓娅之死》载于莫斯科共青团报,1991年12月12日,作者:苏联作家拉夫罗夫)。

  1941年11月,德军推进至莫斯科150公里的地方,卓娅随游击队破袭小组前出至战场一线。11月4日,卓娅所部进入莫斯科以北沃洛格拉姆斯克一线参加布设地雷行动。11月16日,德军进攻火力酣畅,部队推进速度迅猛,红军抵抗逐渐不支,克里姆林宫一片惊慌。11月17日,卓娅他们根据方面军司令部0428号命令,前往莫斯科郊外执行破袭任务,摧毁敌后纵深40-60公里,道路左右宽20-30公里所有居民点,以便为空军和炮兵扫清障碍。

  当日,卓娅奉队长斯普罗吉斯之命,前往莫斯科郊外彼得里谢沃村,纵火焚烧民房。斯普鲁吉斯在日记中写道“从1941年11月17日始,卓娅的破袭小分队,奉命在5-7天内烧毁了10个居民点,其中就包括莫斯科州鲁兹卡区的彼得里谢沃村。为了完成上级交付的任务,我向彼得里谢沃村地区派出几支破袭小队。但由于德军对该村防守严密,各小队均无功而返,卓娅的小队也撤了回来。我遂决定放弃任务。这时,卓娅说,任务尚未完成,她要再去一趟彼得里谢沃村。就这样,卓娅只身深进村,不幸被俘,后被德军处决,那时距她入伍还不到一个月。”(俄罗斯《盾与剑》杂志,1998年9月10日)

  苏联记者利多夫证实,卓娅是在彼得里谢沃村焚烧德军马厩的时候,不幸被捕(《丹娘》系列报道,《真理报》,1942年1月27日)。苏军卫国战争女侦察员巴尔什娜娅也证实,卓娅烧掉了该村的德国马厩。

  但是,另一位苏联作家安诺夫,为写一部卓娅的长篇小说,于上个世纪60-70年代去彼得里谢沃村采访。一位乡村女教师告诉他,德国人占领彼得里谢沃村后,任命了一位村长。有天夜里,一家村民的木屋突然起火,烧得只剩下几根柱子。村长认为是有人故意纵火,第二天晚上他设了岗。果然,他们就抓到了卓娅,她被抓的时候,正在点燃一块浸透了煤油的棉布,准备烧掉一座民房。

  苏联作家若夫吉斯支持安诺夫的说法。他经过考证认为,1941年11月,彼得里谢沃村庄里根本没有德军驻扎,卓娅进村之前,苏德两军曾在此交战,该村房屋损毁过半,幸存者寥寥无几,卓娅仍决定向这些房子投掷燃烧瓶,或者手榴弹将其摧毁。她是在这个时候被捕的(《论据与事实》周刊,1991年第38和43期)。

  受审与受死

  再说,1941年11月28日,卓娅只身一人折返彼得里谢沃村,就在她准备向村民斯维里多夫家的柴房投掷燃烧瓶的时候,被房主发现,身强力壮的斯维里多夫将卓娅扑倒在地。苏联作家若夫吉斯说,斯维里多夫即是德军任命的那位村长。他捉到卓娅后,迅速向附近的德军报警,德军很快赶到,逮捕了卓娅。德国人因斯维里多夫捉拿卓娅有功,赏给他一瓶伏特加酒。

  后来,德军便把卓娅押到村民谢多娃和沃罗尼娜家,接受检查和审问,但是这些真实过程,时隔50年,1991年11月29日,当事人在莫斯科《共青团真理报》一吐真言——

  1941年11月28日,晚上7点多钟,卓娅被3名德军士兵押进谢多娃家。她那时被反剪双手,留着短发,上身穿一件咖啡色毛皮夹克,脚蹬一双冬靴,头戴一顶灰色帽子,手上戴着一付绿色镶帆布的羊毛手套。三个德国人开始对卓娅搜身,大约15-20个住在其他房子里的德国兵跑进来看热闹。

  两个德国兵先取下卓娅的背囊,放在炉灶旁边,接着又摘掉了卓娅肩上的书包,里面有三只瓶子,德国人打开盖子,闻了闻,又把它们放回了书包。他们在卓娅腰间的皮带上找到一支左轮手枪。接着,第三个德国人便开始剥掉卓娅的衣服,剥得只剩下一条厚裙子和一件白衬衣,鞋也被脱掉了,脚上是一双浅色袜子。卓娅在被搜查的时始终一直低着头,一言不发。德军在对卓娅搜身历时20分钟,他们还扇了卓娅5个耳光。卓娅遭打后没有吭声。

  德军士兵搜查完毕,将卓娅押到了村民沃罗尼娜家,那时她家是德军的临时指挥部,住了5个德国人,押着卓娅来的也是5个人。德国人押着卓娅进屋,沃罗尼娜正在生炉子,德国人进门就喊道:“嗨,看哪,就是这个俄国女人烧了村里的房子!” 他们还把卓娅烧房子的燃烧瓶拿给沃罗尼娜看。

  审问军官对卓娅进行了简单的审讯,卓雅只承认烧掉了3幢房子,便不说话了。德国人就用皮带抽她,殴打卓娅的德国士兵共有4人。卓娅始终一言不发。最后,她喘了一口气说:“唉,你们别打了,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们的。”在德国军人抽打卓娅的时候,审问军官几次走出屋子,双手抱头,样子很沮丧。

  卓娅遭受抽打的时候被剥光了衣服,她差不多挨了200多下,但身上没有出血。当天晚上10点左右,卓娅被带走了,那时,大约有150多名德军士兵聚在沃罗尼娜家看热闹。她带走的时候,德国人给她套了件内衣。

  再说卓娅被带出沃罗尼娜家,被押到女村民库里克家。卓娅被捕的当晚,她家住了20-25名德军士兵。晚上10点左右,她看见几名德国兵,押着一个反剪双手的姑娘走过来,她上身只穿件衬衣,下身是一条裤衩,赤裸双脚,腿上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德国人对库里克说:“我们抓到一个游击队员。”德国人把她押进库里克家,按在一张长凳子,她坐下的时候疼得“啊”地叫了一声。

  卓娅当时嘴唇黑紫,面部也有些臃肿。她向库里克的丈夫要水喝,丈夫不敢做主,就问德国人,德国人说不给,一位德国士兵还把没有灯罩的煤油灯端过去,燎烤卓娅的下巴。后来他们同意给卓娅水喝,卓娅一口气喝了4大杯水。

  卓娅在凳子上坐了半个小时,一名十八九岁的德军小兵,就把她光着脚拖到了屋外的雪地里受冻,然后把她拖回来,过会儿再拖她出去。从晚上10点半折腾到凌晨2点,这个德国兵就去睡觉了,换岗的士兵向库里克要了枕头和被子,递给卓娅,让她睡觉。卓娅用德语让德国兵给她松绑。他就给她松了绑,此后再没有绑她。卓娅慢慢睡去,从凌晨3点睡到早上7点。

  卓娅起来后,向女房东要鞋穿,一个德国兵走过来用生硬的俄语问:“斯大林在哪?”卓娅说:“在岗位上。”说罢,她又对德国兵说:“我不会再跟你说话。”那时翻译还没有来,德国人问不了更多的问题。8点钟,卓娅被命令躺在床板上,这时又有一些德国兵挤在门口看热闹,卓娅沉默不语,注视着他们。9点钟光景,翻译陪同3名德国军官走进屋,开始对卓娅进行最后一次审讯,女房东库里克和家人被赶到了院子里。

  审讯进行了半个小时。10点30分,德国人把她押到了街上,朝绞刑架走去,卓娅身体有些摇晃,两名德国士兵架着她走。德国人给她套上了一条厚裤子,一件深色的衬衫,袜子也是灰色的,没有戴帽子。绞刑架距离库里克家隔着4幢房子,这时,大约有100多名德国士兵朝绞刑架聚拢过来,有步兵也与骑兵。德国人在前往绞刑架的路上,把用俄文和德文写有“纵火犯”几个字的牌子,挂到卓娅脖子上。

  卓娅走路的时候,昂首,沉默,很骄傲。绞刑架旁边站满德军,又来了一些村民,德国人让众人让开,以便给卓娅拍照,这时,德国人还让他她背上了装有燃烧瓶的背包(以示罪证)。

  就在这时,卓娅高喊起来:“公民们!你们别光站在那里,别袖手旁观,你们要协助我们打仗!我死了,可我成功了。”这时,德国军官挥了下手,德军士兵朝卓娅大吼起来。卓娅接着说:“同志们,胜利属于我们。德军士兵们,赶快投降吧,还为时不晚!苏联不可战胜!” 德国军官用生硬的俄语狠狠地说了声:“这个俄国女人!”

  士兵搬来了箱子,卓娅自己走了上去,一个德国兵把绞索套在了她的脖子上。她又喊道:“我们是绞杀不尽的,我们有一亿七千万同胞!我们的同志会为我报仇!”她还想再说什么,这时,她脚下的箱子被踹翻了……卓娅用一只手抓住绳索,德国士兵打掉了她的手,卓娅就这样被吊死了。卓娅死后,德国兵在绞刑架旁边布岗三天三夜,2名持枪的军人日夜轮替。

  卓娅的殉难地点在彼得里谢沃村中央,十字路口处,绞刑架离最近的一幢房子大约50米左右(详见莫斯科社会事件中央档案馆,8682号卷宗,后收入《莫斯科前线》565-566页)。

  卓娅的遗体在绞刑架上吊了近一个月,历经风吹雪盖,受尽了路过的德国兵的侮辱。1942年新年前夕,一批过路的德国人喝醉了酒,将卓娅遗体上的衣服扒光,用刺刀狂捅她的尸体,还用刺刀割去了她的一侧乳房。翌日,德国人命村民将卓娅从绞刑架放下,埋在彼得里谢沃村村边白桦树下的坟地里。战后,卓娅被移葬莫斯科市内的新处女公墓。

  1942年1月,红军部队开进彼得里谢沃村,逮捕了出卖卓娅的伪村长斯维里多夫,以及在卓娅被俘之后,曾动手打过她的村民斯米尔诺娃和索琳娜,因为,卓娅烧的是她们家的房子。

  根据苏联莫斯科内务部军事法庭1942年5月12日的审讯记录,斯米尔诺娃承认,1941年11月28日,她和索琳娜,在村民谢多娃家见到了被德国逮捕的卓娅,就和索琳娜一起辱骂卓娅,斯米尔诺娃在吵骂的过程中,两次用手套抽打卓娅,而索琳娜则是直接用手抽打卓娅的脸。斯米尔诺娃还承认,她向卓娅泼过泔水。1941年11月29日上午,就在卓娅走上绞刑架的时候,她曾用木棍猛击卓娅的腿部,边打边骂道“我叫你伤人!叫你烧我的房子,德国人从来没干过这种事…… (见莫斯科社会事件中央档案馆,8682号卷宗,后收入《莫斯科前线》579页)。

  斯米尔诺娃和索琳娜,被苏联军事法庭判处死刑,分别于1942年6月17日和1942年9月4日执行枪决。(见莫斯科社会事件中央档案馆,8682号卷宗)。

  关于村长斯维里多夫的结局,苏俄有截然不同的版本。《真理报》记者利多夫说,斯维里多夫被苏联内务部警察逮捕审讯,后判处死刑。但原苏联秘密警察契梅列夫,1994年发表回忆录《1942年,在彼得里谢沃村》,文中说,莫斯科州内务部负责人茹拉夫廖夫,签署命令,斯维里多夫无罪开释。(《莫斯科前线》,1941-1942,报告与资料,莫斯科,2001年,第644页)

  争抢认女与开棺验尸

  1942年1月27日,记者利多夫在《真理报》上发表了标题为《丹娘》的系列报道,作者描写了一位苏联女游击队员丹娘,在莫斯科郊外执行任务时,被德军逮捕,宁死不屈的故事。当天,另一家苏联媒体《共青团真理报》也发表文章《我们不会忘记你,丹娘》。1月27日晚,全苏广播电台著名播音员维索茨卡娅,含泪将此文向全国播出。一个多月后,相关部门终于搞清,丹娘就是女游击队员卓娅。

  1942年2月18日,利多夫在采访了彼得里谢沃村村民之后,又在《真理报》发文《丹娘是谁》,说明丹娘就是女游击队员卓娅,并对她牺牲的经过进行了更加详细的报道,还配发了5张卓娅就义的照片。这些照片,是苏军战士从一名击毙的德国士兵口袋里找到的,这些照片激怒了苏联。

  那时流传过一个小道消息,说斯大林看过卓娅遇难的报道后,遂下令红军部队,凡遇德国步兵332团,格杀勿论,绝不受降。这个细节还被写进了电影《莫斯科保卫战》中。但是,人们至今也没有找到,斯大林下这道命令的任何证据。

  1942年1月,《真理报》上所披露卓娅事迹后,竟然引发了多名妇女抢认卓娅为女和开棺验尸的事件。因为在苏联时代,烈属不仅拥有极高的社会荣誉,而且还可以享受国家津贴。于是,1941年2月,共青团莫斯科市委组成“女英雄辨认委员会”,辨认委员会由彼得里谢沃村村民、卓娅的中学语文老师诺沃谢罗娃、同班同学别洛贡等人组成。1942年2月4日该委员会做出如下结论:第一,彼得里谢沃村村民谢多娃、沃罗尼娜、库里克,语文教师诺沃谢罗娃和学生别洛贡,根据西方面军司令部侦查处所提供的照片,经辨认,被处以绞刑的即为共青团员卓娅。第二,辨认委员会经掘坟开棺验尸,再次确认,被处以绞刑的即为卓娅。(俄罗斯国家社会政治历史档案馆,8682号档案,《科学与生活》杂志,1966年第12期,《莫斯科前线》566-567页)2月5日,辨认委员会向苏共莫斯科市委建议,追认卓娅为苏联英雄。

  此前,辨认委员会曾带10位自称是死者母亲的妇女前来辨认尸体,确认烈属身份。他们做了开棺验尸。结果,没有一位妇女认领死者。卓娅被追认苏联英雄后,“女英雄辨认委员会”又带一些妇女前来认尸,出人意料的是,每位妇女都抢着承认躺在棺材里的是自己女儿卓娅!她们甚至还为此吵得脸红脖子粗,把村民看得目瞪口呆。

  2月10日,莫斯科季米列亚泽区团委,会见卓娅的母亲和弟弟舒拉,与她再次进行有关辨认卓娅遗骸的谈话。卓娅的母亲详细地讲述了,卓娅上前线时的衣着,他们看过出示的照片后,“卓娅母亲说,是的,这就是卓娅,头发,鼻子,嘴唇都跟卓娅一样。舒拉说,哪都像,头发最像。”(俄罗斯国家社会政治历史档案馆,8682号档案)

  根据苏联9903游击队档案记载,与开棺验尸同步,上级组织为了甄别卓娅亲属,特邀请卓雅妈妈科斯莫杰米扬斯卡娅,重返卓娅遇难地彼得里谢沃村进行开棺对质。卓娅妈妈在开棺之前,说出了卓娅一些特殊体征,如右侧腰部有块胎记,头发较为茂密,右腿有伤疤等。人们随后核查卓娅的遗骸,一切均如她所说。只是有一件事出人意料,就是卓娅的指甲都被人拔掉的,专家推测,指甲可能是卓娅遭受德军拷打时被拔掉的,而当年苏联所有的媒体均对此却只字未提。

  2月12日,辨认委员会再次邀请卓娅母亲、弟弟、卓娅游击队队友米罗拉多娃前往彼得里谢沃村,查验尸体。当时在场的辨认委员会成员有,卓娅生前的游击队队长斯普鲁吉斯,莫斯科团市委秘书舍列宾,法医尼基福罗夫等人。最终,在场者一致确认,被处死的女游击队员就是卓娅(俄罗斯国家社会政治历史档案馆,8682号档案)。当天,辨认委员会就做出了核准鉴定。2月16日,苏联最高苏维埃主席团,1942年2月16日颁布命令,追认卓娅苏联英雄的称号。

  在辨认委员会辨认卓娅身份期间,由于假象丛生,出现不少冒牌货,社会上短时间也对卓雅妈妈的真实身份发生了怀疑,后有记者探访真相,他们在莫斯科一座赫鲁晓夫式简易楼里,现场报道了卓雅妈妈的孤寂生活,称她终日靠的是对一双阵亡儿女的回忆艰难度日,人们才逐渐打消疑虑。卓娅和其兄舒拉后被安葬在莫斯科名人陵园——新处女公墓。上个世纪50-60年代,人们曾在这里见过卓雅妈妈扫墓的身影。1978年5月7日,科斯莫杰米扬斯卡娅在孤寂中离世,人们将她与她的两个孩子葬在一起。

  卫国战争结束后,莫斯科郊外的彼得里谢沃村,修建了卓娅纪念馆。卓娅牺牲的目击者沃罗尼娜和库里克,给慕名而来的参观者当起了义务讲解讲解员。不过,她们在讲述女英雄事迹的时候,也偶有失控。有一次,两位老村妇忽然一反常态地对参观者说:“唉,幸亏德国人把卓娅抓住了,不然的话,她还不知道要烧掉多少房子,给我们村造成多大的损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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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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