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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九日,世界反兴奋剂组织(WADA)执委会宣布,鉴于俄罗斯体育运动员大规模使用兴奋剂参赛,决定处罚俄罗斯,四年不得参与国际重大赛事。其实在俄罗斯运动员服用兴奋剂的背后,还存在着一个巨大的兴奋剂生产和营销黑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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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苏联解密档案,苏联运动员服用兴奋剂,不仅相当普遍已为规模,而且属于国家行为。从上个世纪五十年代末至苏联解体,苏美两个超级多在体育界的角逐愈演愈烈,美国马拉松运动员曾使用过中枢神经系统兴奋剂马钱子碱(brucine)。五十年代后,美国逐渐摒弃民间处方,兴奋剂使用进入制式药物阶段。苏联方面,一九八零年莫斯科夏季奥林匹克运动会使运动员使用兴奋剂达到高峰。苏联为确保运动员取得好成绩,指派克格勃(国家安全委员会)人员冒充国际奥委会反兴奋剂机构成员,进入运动会检测机构工作,现场指导、协助和掩护苏联运动员服用兴奋剂,并顺利通过检测关卡。苏联人戏说,“苏联体育拼的不是运动员,而是药剂师。”二零一六年,《纽约时报》披露,苏联为备战一九八四年洛杉矶夏季奥运会,专门建立了“国家田径运动兴奋剂体系”,以帮助和指导运动员“科学服药,创好成绩”。尽管后来苏联抵制洛杉矶奥运会,但是苏联体育研究院院长波尔图卡洛夫却在莫斯科签署了苏联田径运动员“在体系框架下服用类固醇”以及如何完善这一体系的报告,将苏联体育“以兴奋剂创优异成绩”定为国策。

苏联解体后,波尔图卡洛夫又参与了俄罗斯运动队服用兴奋剂计划的策划与实施。事实证明,二零零八年北京奥运会之前,就有七名俄罗斯运动员因为操控尿样被禁赛。二零一零年,世界现代两项滑雪运动联盟主席贝赛伯格指出,俄罗斯两项滑雪运动员大规模使用兴奋剂。国际田联秘书长维斯致函俄罗斯体育运动官员巴拉赫尼乔夫称,国际田联一开始即将俄罗斯运动员的血样列为重点检查目标,因为自二零零九年世界杯以来,经监测发现俄罗斯运动员大规模服用兴奋剂。二零一四年,德国ARD电视台播出采访俄罗斯运动员的纪录片,受访者是田径运动员斯捷潘诺夫夫妻。他们公开了与俄罗斯体育官员秘密谈话的录音,称俄罗斯官员与运动员做交易,即官员给运动员提供兴奋剂,运动员将所得收入的百分之五支付给官员。另外,俄罗斯运动员舒布霍夫和萨维诺娃等人曾向莫斯科药检实验室支付“封口费”四十五万欧元,请其协助掩盖他们服用兴奋剂的事实并做假证。俄罗斯体操运动员卡巴耶娃,冬季两项运动员贝列娃以及田径运动员科尔让年科都曾夺得世界冠军,但她们也因为有服用违禁药物史而留下恶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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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战后医学科学发展迅猛,医学实验室组织人力和财力发明了安非他命、合成类固醇、红细胞素和生长激素等药品。运动员从此有了兴奋剂,奥林匹克精神亦遭玷污。苏联不甘落在美国之后。一九八九年,苏联拉脱维亚共和国研发了米屈肼(THPmildronate)。此药原本是心脏保护制剂,目的是缓解在阿富汗作战的苏联士兵高原缺氧和供血匮乏,其主要功效为,有助于抑制脂肪酸氧化,改善人体能量代谢,透过消除有毒物质提高细胞供氧能力。但它却被苏联和俄罗斯运动员作为兴奋剂大量使用,后被国际反兴奋剂机构定性为体育竞赛禁用药物。俄罗斯世界网球冠军莎拉波娃,就是因被国际兴奋剂检测机构查出米屈肼而止步国际大赛。

目前,国际体育愈加商业化,各项比赛成为运动员的商机。俄罗斯运动员每赛季可净赚数十万,数百万欧元或更多,这还不包括各种奖励、打破世界纪录的奖金以及五花八门的广告收入。一九九九年,国际反兴奋剂组织成立,一年后建立监测机制,初步对运动员实施检测发现,兴奋剂灾难早已大祸临头。例如红细胞素虽已被列入违禁药物,但耐力竞赛项目运动员普遍滥用。很快,红细胞素即被列入违禁药物,但赫尔辛基大学的俄裔体育运动医生伊柳科夫说,国际反兴奋剂组织将红细胞素列入违禁药物后,俄罗斯运动员依旧我行我素,而且运动员服用违禁药物的种类逐渐扩大,甚至有人吸毒。于是,早在十多年前,国际反兴奋剂组织便与全球反犯罪组织,开始联手调查俄罗斯兴奋剂的来源和营销市场。二零零八年,国际反兴奋剂组织总裁豪曼认为,销售和服用兴奋剂是一个极为隐秘的全球性犯罪,它不仅肆虐俄罗斯,也殃及全球。生产和销售兴奋剂的国际商家,其主要产业就是赌博业和体育腐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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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罗斯反兴奋剂机构前总干事杜尔曼诺夫说,俄罗斯运动员谁也不会承认服用兴奋剂,更不会说出药剂来源。他披露,俄罗斯兴奋剂原材料来自印度、泰国等国,因为这些国家药剂产业发达,劳动力成本低廉,有关药剂的生产、销售和使用的法律相对欧美国家宽松,导致药剂生意泛滥。伊柳科夫医生分析说,俄罗斯兴奋剂的来源不仅仅出自本国加工厂,而且大部分来自境内外私人实验室和黑作坊。兴奋剂的利润相当可观,有时高达产出成本的一百倍。例如为俄罗斯运动员提供兴奋剂的美国Gene Science公司,集中了三十多个商家做国际营销,年纯盈利高达一亿两千万美元。二〇〇七年,美国警方突袭Gene Science公司总部,发现公司兴奋剂制作原料来自亚洲,而产品则盛销全球。

那么,俄罗斯运动员如何得到兴奋剂呢?伊柳科夫医生说,俄罗斯运动员的兴奋剂主要来自地下诊所的“黑医生”。每位“黑医生”有固定客户,大都是自行车、举重、游泳、滑雪和冬季两项等项目的运动员杜尔曼诺夫说,“黑医生”具有相当的专业水平,他们清楚地知道,哪些兴奋剂最好出手。他们有时甚至将客户直接带到实验室“取货”。俄罗斯滑雪运动员拉乌金娜娅和达尼洛瓦娅,在二〇〇二年美国盐湖城奥运会上被检出服用促进红细胞生成素,当时这种药物尚在实验室检测阶段,而它的始作俑者便是俄罗斯“黑医生”。根据俄罗斯市场行情,“黑医生”每销售二十至三十小瓶兴奋剂,即可获利一千五百至两千美元。而对那些准备冲击世界冠军的运动员,“黑医生”则开出两万五千至三万美元的高价。目前在莫斯科,一位货色齐全和人脉畅通的“黑医生”,一年销售兴奋剂的收入可达上百万美元。“黑医生”的兴奋剂销售对象人数目前有两百多人,大多是俄罗斯顶级运动员,整个市场份额约为一千四百四十万美元。俄罗斯兴奋剂除了黑医生和运动员手递手的销售方式外,有些药店也暗中出售兴奋剂。全国联网药店里克拉药店全年兴奋剂的销售额占整个药品销售的百分之九,而А5药店的销售竟高达到百分之十四。俄罗斯还通过大大小小的健美俱乐部销售兴奋剂。此事败露后,俄罗斯全国健美和健身俱乐部主席杜比宁相当尴尬。

前面提到,波尔图卡洛夫俄罗斯运动队兴奋剂使用的策划人。他指导俄罗斯运动员服用的兴奋剂,主要是类固醇,红细胞素和生长激素。这几类兴奋剂最受俄罗斯运动员青睐,是俄罗斯兴奋剂黑市行销最旺的货色。据统计,类固醇在全球兴奋剂市场的总额度为一百四十亿美元,网购价格,为每计量单位三美元,每年分销商获利约四百二十亿美元。红细胞素和生长激素的价格更贵,是类固醇的十倍以上,加上二十八亿美元的睾丸激素,这几类兴奋剂的全球市场总量超过五百亿美元。尽管全球相关机构一直致力于铲除兴奋剂的研发、生产、销售和使用,但人类贪欲之心不泯,根除犯罪是个相当漫长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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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越

孙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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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俄作家、俄罗斯文学翻译家。博客所有文字皆系原创,版权所有,如欲刊载,敬请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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